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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力道极重,不过呼吸间的功夫,苏钦钦脸上已然出现了一道鲜艳的红痕。
“苒苒,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她捂着脸,轻轻咬着嘴唇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看着我。
“?”
男人还要冲过来抓苏钦钦,却被人猝不及防地狠狠打了一拳。
苏钦钦如幼鸟归巢般扑进了来人的怀里,柔弱的身躯似水中浮萍般颤抖着。
“庄苒!是你把这个畜牲引过来的?”
简巍满含怒气,一边抱着苏钦钦安抚,一边用极尽失望的眼神看我。
我微张着嘴,什么话也说不出。
只是拼命地摇头,像是海岸上搁浅的小鱼在徒劳地挣扎。
不是我。
我根本不认识他。
店里的顾客被这场景吓得惊叫着四散逃开。
简巍忙着保护苏钦钦,一时间挨了男人好几拳,嘴角都渗出了鲜血。
恍惚间,我想起高三那年简巍背着我和一群霸凌我的混混们打了一架。
简巍伤了大半个月,换来我高中生涯余后的安稳。
那时他脸上被打得青紫斑驳,看着哭泣的我嫌弃又傲娇。
“我只是伸张正义而已,哭包同学不用有这么大的负罪感。”
从前他护着我,但现在苏钦钦一回来。
他只顾得上护着她。
眼见男人掏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刀要朝简巍捅去,我下意识冲上前拿包将刀打飞。
“阿巍,我们快走。
人是苒苒叫来的,她不会有事的。”
简巍犹豫地朝我看了一眼,随后拉着苏钦钦跑了。
跑了。
我看着简巍和苏钦钦越来越远的背影。
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,周遭一切事物都没了声音,世界天旋地转。
冷意从骨缝中钻出,全身的血肉都仿佛被撕裂。
男人被我激怒,朝我的脸颊、心口处各打了一拳,力道重的让我怀疑我是不是要死了。
好痛啊。
我弓身蹲地,一回头却连简巍和苏钦钦的身影都看不见了。
那个疯子看不到苏钦钦的人,继而恼怒地用皮鞋尖狠狠踹我的小腹。
一脚又一脚,不知疲倦。
渐渐地,我的大腿根出现了很多很多血,染在白瓷砖上格外地刺目。
我已经痛到麻木,额角都是细细密密的汗。
视线越来越模糊。
意识逐渐消散,无数碎片串联起来,在我脑中敲下重锤。
原来从头到尾,猎物是我!
目标也是我!
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,我似乎听见了简巍的声音。
他凄厉地喊我:“苒苒!”
我感觉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在一点点消失。
这样也好。
睁开眼时,我的鼻腔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味。
简巍在一旁守着,他已经睡着了,但眉心仍高高蹙着。
铺天盖地的恨意翻涌着,我竭力克制着才忍住了上去给他一刀的冲动。
我伸手想去拿桌边的水杯,无意中惊醒了简巍。
“苒苒你醒了!”
他的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。
懊悔、愧疚、心痛、悲伤...... 可明明,造成这一切的是他。
“我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?”
我甫一开口,声音干涩得几乎不成调。
简巍一边给我递水,一边垂着头,眼神四处乱看。
偏偏不看我。
有时候,无声也意味着答案。
我扭正了他的视线,强迫他和我对视。
他的眉宇间交织着无尽的痛楚和沉重的愧疚,唇色苍白得吓人,眼尾也泛着红意和湿气。
我自嘲地笑了。
“简巍,你知道那个疯子掏出刀要捅向你的时候,我在想什么吗?”
“我想保护你。
所以我毫不犹豫冲上去了。”
“你知道我被人踹倒流产的时候,在想什么吗?”
“我想,要是你在能保护我们就好了。”
“可是那个时候,你趁我暂时拖住了那个疯子,拉着苏钦钦逃命,丢下了我们。”
我拉开他捂住自己双耳的手。
轻声又平静地说:“所以,简巍,我们取消婚礼吧。”
在长达22年的梦里,我爱上的不过是一个经过我不断美化加工的人。
现在梦醒了,简巍对我来说,和世界上亿万万的人而言,没有区别。
“苒苒,别,别说这种话。”
他哀声乞求我,眼神中满是不甘。
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那个人不是你找来的,而且你怀孕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我撩开了头发,露出我的人工耳蜗。
“我拿了她的助听器,她听不见的。”
我一字一顿开口,复述着当日听到的话。
简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他慌乱又无措,眼神被深深的绝望侵蚀。
像是深渊的俘虏,又像是地狱的囚徒。